来自1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齐聚埃及，今年的气候大会有何看点？

11月6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二十七次缔约方大会（COP27）在埃及海滨城市沙姆沙伊赫开幕。

自1995年起，联合国气候大会每年都在不同地区轮流举行，旨在促进应对气候变化的一致行动。在新冠疫情未散、俄乌冲突持续、极端天气频发的背景下，今年的大会有哪些看点？各国又将在为期两周的交流和谈判里，展示怎样的气候雄心？

前所未有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全球变暖对于地球村广大村民而言，或是一个较为遥远的前景。然而今年，人们对于气候灾害的感受似乎比以往更真切。

巴基斯坦洪灾泛滥，三分之一国土变成泽国；非洲遭遇40年来最严重干旱，1.46亿人面临极度饥饿；创纪录的热浪席卷欧洲；美国西部出现近1200年来罕见的超级干旱；在一年一度的联合国气候大会开幕之际，澳大利亚仍处于今年第四次洪水危机之中……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碳中和研究院副院长张海滨用“前所未有”来形容当前的全球气候治理形势。

一是，国际环境复杂严峻。俄乌冲突仍在持续，传统安全风险急剧上升。大国互信降到冷战结束以来最低点，集团对抗和情绪化因素带来联动影响。历史反复证明，在当前国际政治体系下，没有大国合作，气候谈判步履维艰。

二是，气候危机日益深重。自上世纪90年代联合国气候谈判启动至今，气候问题带来的影响逐步发展显现，如今已酿出气候危机。今年世界各地都受到极端气候事件的影响，从美国、中国到欧洲、澳洲，环球同此凉热。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研究员曹慧也认为，今年的气候大会有其特殊背景，全球低碳转型遭遇不小的困难。

从全球看，在新冠疫情的持续冲击下，几乎所有国家都受到资金不足的困扰，如何平衡减排和发展变得愈发困难，可再生能源的技术推广、生产转化势必受到影响。对于发展较缓慢的国家而言，在发达国家的气候融资和低碳技术没有到位的情况下，处境更为艰难。

从欧洲看，最近欧洲政坛出现“变绿”势头，一些偏环境保护、注重生态政策的政党异军突起，纷纷打出“绿色牌”，一些气候目标逐渐被锁定为政党的政治纲领。从这个角度看，气候变化已超出环境范围，成为全球政治经济博弈的热点。

与此同时，由于遭遇能源危机，很多欧洲国家并没有走在能源转型的轨道上，反而在“开倒车”，比如重开火力发电厂、加大天然气发电站的使用、对天然气发电企业进行国家补贴等。这并不是全球气候治理的积极信号。

重在行动

多重危机之下，本次气候大会的举行受到各方关注。

据东道国埃及官员介绍，未来两周，预计将有来自1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逾3.5万人参加会议，其中包括约90位国家元首，也包括气候活动人士、社区团体、企业和媒体人士等。

美国媒体称，总统拜登将出席会议。这将是美国今年8月通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通胀削减法案》后的第一次气候大会。上述法案包含美国应对气候变化的一系列行动。

英国首相苏纳克也将出席会议，以兑现上届大会在建设可持续未来方面的遗产。不过，他此前在与会问题上的摇摆，让外界对英国的“气候领导力”雄心感到怀疑。

引人注意的是，这是大会自上世纪90年代启动以来第五次光临非洲。非洲各国将此次大会定义为“非洲的气候大会”，希望借此机会引起外界对非洲所遭受气候灾害冲击的关注。联合国专家也指出，非洲是全球气候变化面前最脆弱的地区。

埃及方面呼吁各国搁置分歧，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展现团结，重申对全球气候议程的承诺。

日历翻回去年11月，上届大会在通过《格拉斯哥气候协议》后落幕，各国认可《巴黎协议》提出的“将气温上升控制在1.5摄氏度之内”的目标；承诺到2030年将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削减将近一半；还同意加快减排步伐，在2022年提出新的“国家自主贡献”减排目标。

然而，一年过去了，只有约25个国家兑现承诺，提交新的“国家自主贡献”减排目标，其中大多数较去年相比变化有限。

“本届大会将聚焦落实。”《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说，期待各国通过立法、政策、项目等途径，表明本国如何实施《巴黎协定》的具体措施。

综合埃及方面以及舆论观点，本届大会瞄准三大目标。

减缓——敦促各方在减少排放方面采取大胆而迅速的行动。

适应——确保各方在增强气候变化复原力、帮助最脆弱群体方面取得进展。

资金——寻求发达国家在气候融资方面有所行动。自2009年哥本哈根气候大会以来，发达国家一直未能兑现到2020年每年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气候融资的承诺。在去年的大会上，资金是发展中国家的主要诉求；今年，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估计将继续展开激烈博弈。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比较政治和公共政策所所长于宏源指出，与以前几届大会更聚焦“减排”相比，本次会议的重点可能会在“适应”方面。

“去年的格拉斯哥大会完成了大量《巴黎协定》实施细则的谈判，达成了包括碳市场、减排目标、全球盘点等方面的大部分方案。因此，今年和明年两场在中东地区发展中国家（埃及、阿联酋）召开的气候大会，理论上看，更聚焦对气候变化的适应问题。”于宏源说，比如，制定全球适应性目标、填补适应性资金的缺口，可能是本次大会可预期的谈判重点。

“从大会的主题词看，眼下最关键的是落实于行动。”于宏源说，联合国环境署最新发布的《2022年适应差距报告》《2022年减缓差距报告》均显示，全球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行动太少、进展太慢。

张海滨也认为，这是一次旨在履约的大会，但仍面临不少争议。比如，气候雄心方面，是否将控制气温上升1.5摄氏度变成具有约束力的条款，全球范围内仍有分歧。欧洲和小岛国正积极推动，非洲国家也很关心。

又如，气候融资方面，这是气候谈判的老话题，也是发展中国家的一大关切。他们要求发达国家兑现此前承诺的减排援助资金，还要求后者提供气候损失补偿方面的资金。

再如，盘点方面，即明年的气候大会将是《巴黎协定》签署国首次公布气候计划执行情况的时间节点，大会将发表“全球盘点报告”。不过，盘点事宜如何推进、具体指标如何制定，目前尚无共识。

合作启示

面对分歧，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大声疾呼，没有时间互相指责，现在是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做出重大妥协的时候了。

分析人士指出，从联合国气候谈判启动以来，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一直存在鸿沟如何弥合的问题。但从全球治理的角度看，各国应对气候变化的合作或可以为未来全球治理模式的探索提供思考和启示。

张海滨和于宏源提到，气候变化一直是全球合作的热点领域。在贸易、裁军等诸多全球治理领域都出现逆全球化浪潮的背景下，唯有气候领域的合作仍保持一定热度和韧性。虽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但毕竟仍在前进。从这个角度看，气候治理的不断推进，将为未来的全球治理提供一些借鉴。

与此同时，曹慧注意到，欧盟方面在气候合作上有一些新的动向，更希望以市场机制来进行全球减排。比如，去年欧盟通过的“碳探边境调节机制”，对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大国来说，并不是积极信号。从背后的诉求看，欧盟希望以环境保护、劳工标准为由，通过碳关税等方式，推动国际组织的改革，修订一些过时规定，建立新的国家贸易规则，从而打造新的全球贸易体系，以及气候变化领域基于市场规则的标准体系。在此情况下，气候合作可能会演变为气候竞争。

中国行动

就在大会召开前夕，中国生态环境部发布《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与行动2022年度报告》。中方官员也围绕本次大会，表达了在气候适应和资金方面的期待。

分析人士指出，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长期以来，中国将应对气候变化全面融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总战略，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治理。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碳排放强度比2005年下降48.4%，超额完成向国际社会承诺的目标。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感召力和影响力的不断提升，外界自然会对中国在气候治理以及全球治理方面的作用，抱有更大期待。

于宏源指出，二十大报告提出了中方积极稳妥地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全球治理的总目标，体现了中国担当。一直以来，中国都在为全球气候治理发挥积极的推动作用。

一是，中国在与东南亚、中东欧、非洲等国家围绕“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双多边合作中，都把气候变化作为重要议题。

二是，中国国内的生态文明建设、绿色低碳和能源转型都在加速推进。作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费国，中国的进步与转型就是为世界作出很大贡献。

“中方在谈判中面临一些压力，外界希望中国进一步加大减排速度和力度。但同时，中国也有很多可以行动的空间。”张海滨说，比如在新能源产业的发展方面，中国无论在投资、技术，还是装备方面都比较领先，产业链和供应链比较完整。新能源的发展是应对气候变化的核心之一。中国可推动这一产业的全球化，从技术和产业方面为应对气候变化带来更多改变。